地名学(地名学研究)

原创 牛汝辰

关于地名的构成，金祖孟认为，每一个地名可以分为类似于人的姓和名两部分，“地名中相当于‘姓’的部分，表示若干地名之通性，为同类或同级诸地名所共有，可以称为通名；地名中相当于‘名’的部分，表示某一地名之特性，为该地名所专有，可以称为专名。”并进一步指出：“地名的专名部可以不是地名，亦可以是地名。例如：‘长白山’，‘扬子江’，‘免渡河’，其中专名部‘长白’，‘杨子’，‘免渡’都不是地名。‘浙江省’，‘永康县’，‘曲阜县’，‘历城县’，其专名部‘浙江’，‘永康’，‘曲阜’，‘历城’都是地名。”

特别应提到的是，金祖孟认为：“构成地名的专名部的地名和普通地名不同。‘浙江省’的‘浙江’和‘浙江又称之江’的‘浙江’虽同是‘浙江’两字，而其地位不同，意义亦不同。”前者是地名的重要部分，而本身不算独立的地名；后者却是独立完整的地名。前者只能指示浙江省那一区域的一种特征，就是：那里有一条曲折如同“之’字的河流。后者却是代表那一条曲折如同“之”字的河流的本身。“为了容易区别这两种地名，我们称‘浙江省’的‘浙江’和‘杭州湾’的‘杭州’为‘二次地名’，以别于意义完整地位独立的普通地名。”

“二次地名也可以分为专名通名两部分。这两部分，有时同时存在，有时省去通名。‘浙江省’其二次地名兼有专名通名两部分。‘浙’是专名，‘江’是通名。”“‘历城县’以城名县，意思是‘历城之县’‘历城’以山名城，意思是‘历山之城’。”“‘历城县’之‘历’，不但与‘历山’之‘历’不同，而且与‘历城’之‘历’不同”。“‘历城县’之‘历’为‘三次地名’，与‘二次地名’同称为‘附属地名’，以别于‘主要地名’。普通政区地名只有三字，因此附属地名止于三次。有三次地名的地名，必须有二次地名的通名，否则三次地名即成二次地名。”

金祖孟对地名构成的这种细致的理论分析的观点至今仍是不多见和有价值的。同时他还提出了“复合地名”的概念：“所谓‘复合地名’就是联合几个地名而成的地名。‘宜黄’由二河名合成，‘番禺’由二山名合成。”[1-2]

金祖孟先生在《地名通论》一文中对中西地名的差异作了比较研究，列举了五个方面的不同：

第一，中文重字形，而西文重读音；中文稳定而西文易变。因此，中文地名的变化由人为更换，而西文地名的演变由于自身变化。长沙一名有4000年以上的历史，因为未加更换，所以始终不变，马德里(Madrid)本作Magerit，虽未加更换，亦变化而成为今日的拼法。

第二，中文稳定．而西文易变。所以，中国的上古地名，大多尚能望文生义，而西方的中古地名，十之九已不辨来源。“长沙”两字同新地名一样的意义明显，而柏林，维也纳的文字与意义，迄今尚异说纷纭。

第三，中文地名的结构繁杂，而西文地名大多结构简单。“衡阳县”、“江阴县”、“泰安县”一类地名，在西文可说完全没有。

第四，中文地名常能以较少的字数表示丰富的含义，如：“衡阳”，“江阴”，虽仅用二字却能表示明确位置。“泰安”、“江宁”，虽仅两字，而客观事实主观意志兼而有之。此类地名为西文所少有。

第五，同一地名其西文“字母数”常较中文“字”数为多。在地图上中文地名宜于注点（城镇），而西文地名宜于注线（山河）；中文地名宜于小区域，而西文地名宜于大区域。

关于地名群的理论。金祖孟在《地名通论》一文中有“地名之结群”一节。他认为：“无论中外地名，都有一种‘结群’的现象。所谓‘结群’，就是若干不同的地名，由于有一个共同的来源，往往在形式上（用字）或含义上有类似的地方，这样类似的地名，‘可以很明显地自成一群。这种地名之群，我们称之为地名群，同一地名群所属各地名之间，因为有共同的来源，总有一种类似共同血统的关系。因此，‘地名群’，也可以称为‘地名属’。所谓‘共同的来源’至少有两种。第一是构成地名的共同的语言文字的基础，第二是地名取义的共同的地理事物的根据。”

作者把以上两种地名群分为语言地名群和诱导地名群。在同一时期内，各区域的种族不同，语言文字也不同，因此，各区域的地名也就不同。反过来说，各地语言文字相同，就有相类的地名。通行法语的区域多-ville，通行德语的区域多-dorf。反过来说，根据地名韵不同，我们可以约略知道各地的通行语言文字。山称Tagh的地方大致通行突厥语，山称Jebel或Djebel的地方，大致通行阿拉伯语。语言文字相同的区域，就有类似的地名。这种类似的地名结合的地名群，就是语言地名群。

在分析地名结构时，我们明白一种事实，即一个地名可以构成另一个地名的专名部分。同一个地名可以以不同的方式，构成不同专名部分，也就有不同的地名。构成其他地名的专名部分的地名，可以称为“原生地名”，以另一地名构成专名部的地名，可以称为“次生地名”。一个原生地名和一个或者几个次生地名组成一个地名群。这种地名群，因为产生方法是由一个地名诱导出另一个地名，可以称为“诱导地名群。”

诱导地名群的产生和繁衍，其方式甚多。由同一原生地名，我们可以得到许多次生地名。假如有一个原生地名，叫作“凤凰山”，按照。“示山地名”的构造，我们可能得到凤凰县、凤县、凤东县、山北县等地名；按照：“复合地名的构造”，我们可能得到凤安县，山安县、宁山县等。由一个地名产生多数地名，这种现象在中国非常普遍。

近年虽有人在一些文章中提及我国地名的这一特点，但并没有加以概括并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作者的“地名群”理论，实在是一大创见。

地名与相关学科的研究。金祖孟先生在《地名概说》中从四个方面作了简要而精辟的叙述。

1、地名与地理

地名是代表地形或地域的符号，其决定与变更常受地理环境的控制或影响。所以，特种气候产生特种的地名，特种地形产生特种的地名。试以山名为例：山有山的特性，这种特性常常反映在山名上面。山的主要特性是高，因此有摩天岭、摘星山一类表示高度的山名，此其一。山地云雾较多，因此有云山、云岭、白云山一类山名，此其二。山地雨雪较多，因此有大雨山、大雷山、雪山、雪峰山等一类山名，此其三。还有，山地人迹罕至，因此有神山、仙居山一类山名。再如，山地常有鸟兽出没，因此有五鹤山，野鹊山、狼山、打虎山等一类山名。又如，山深林密，因此有桐柏山、梧桐山、梅岭、椒山、茶山等一类山名。此外，山地矿产较丰富，因此有金山、银山、铜山、铁山、锡山、煤山、玉山等一类山名。

2、地名与地域

各种不同的地域，因为自然环境与人文现象的不同，常常具有不同的特性。我们既可以地域的特性说明地名的特性，也可以地名的特性说明地域的特性。试以新疆为例：新疆地名稀少，可以表示那里人口稀琉，此其一。新疆地名分布不均，可以表示那里各地带土地利用的不同，此其二。新疆地名的难读难懂难记，可以表示那里种族、语言、文字的复杂，此其三。再如，新疆汉文村落地名集中于天山东段的南北山麓，可以表示那里汉人分布情形。另外，新疆地名上与水有关字眼的普遍应用，可以表示那里气候的干旱和水之可贵。又，新疆地名历史上多变，可以表示那里村落以至都市常因沟渠的兴废与河道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参见《新疆地名与新疆地理》载《新中华》杂志复刊第二卷第4期1944年）。其实这就是今天所说的“区域地名学”的观点和方法。

3、地名与历史

地名的决定与变更，常受当时的人为因素的影响或控制。所以，地名常因产生的时代而不同。任何时代大体上总有一些地名，可以代表那一时代的特性或命名的特点。中国最古的地名，往往同一字包括专名通名两部，如，“嵩”字，上半“山”字为通名，下半“高”字为专名；“汾”字左旁“水”字为通名，右旁口“分”字为专名；“郿”字左旁“眉”字为专名、右旁“邑”字为通名。山名如岐、岷等，水名如沅、洛等，地域名如邳、郑等等皆是。这种古地名的产生，不仅是“用字命名”，而且是“造字命名”。这种“造字命名”的地名，大都位于五岭以北、长城以南，而以黄河中下游为最多。中国的古代文化产生于黄河中下游。所以，这些古代地名的分布情形，极有历史意义。金祖孟的这一观点确有独到之处。

4、地名与语言

这方面作者提出了“训诂地名学”和“读写地名学”的观点。前者主要是解释地名的语言意义或寻求地名的来源。后者的目的则是确定地名的正确写法与读音。拿今天的话说，就是地名标准化或规范化。训诂地名学又分为释义，即解释地名在文字上的意义和推源，就是推究古代地名如何演变而成今日通行的地名。地名的释义，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文义的解释，二是事实的注释。

笔者认为，有计划地梳理我国学者对地名的研究成果，有助于了解我国地名学的发展历史；有利于现代地名学的发展。

金祖孟简介

金祖孟（1914-1991），男，浙江省义乌县青口镇下朱村人，1944年获中央大学研究院地理学硕士学位，所写教材《数据地埋》于1953年出版，受到地理学界的赞扬。1941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地理系，后留校任在职研究生。1944年获中央大学研究院地理学硕士学位。发表一系列地名学论文使其成为我国地名学最早的开拓者。1945年始在中央大学从事自然地理教学，所写教材《数据地埋》于1953年出版，受到地理学界的赞扬。解放后，在南京师范学院地理系任教，由于教学工作出色，被誉为“南师的梅兰芳”。1956年调至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系任教，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诲人不倦，辛勤耕耘在高师教学岗位上，得到了广大师生的一致好评。1978年创立“地球概论”课程，并出版《地球概论》一书，累计发行达17万册，并获1988年国家教委优秀教材二等奖、1989年获上海市高等学校教学成果奖。台湾五南图书公司购得此书版权，并于1992年出版，在台湾及东南亚地区广为发行。1984年全国高师地球概论教学研究会成立，连任两届理事长，为培养青年教师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侄儿金荣景、金有景都学有所成。金荣景，北京广播学院外语系教授、系主任，是我国斯瓦希利语教学的先驱。金有景，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教授、语言研究室主任、北京《潜科学》杂志主编，对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拉枯语研究有突出贡献，被云南省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授予“名誉公民”称号。金祖孟代表作有：《地球概论（第3版）》，高等教育出版社（北京），1997；《中国古宇宙论（新一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参考文献

[1]金祖孟.地名通论[J].新中华（复刊）,1945,3(4).

[2]金祖孟.地名学既说[J].新中华（复刊）,194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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