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全力以赴越过荆棘,才能拨开迷雾看见未来
外貌是父母给我的,丑,又怎会是我的错?
记忆里,11年公司去山西采风。
因为是新进员工,再者为人需要勤劳。
在拍摄过程中,我一直被一位平素没有太多交集的男同事呼来唤去。
可在回程的路上,他竟然对其他人说我,长得一般,还这么娇气?
天!言下之意责怪我长相平凡,走路还慢。
出差前一天,因为搬东西不小心扭到腰。
可为了工作,我一直都忍着。
而且连续两天,都是我帮他背着相机。
就在那一刻,心忽地委屈,委屈地哭成狗。
小的时候,因为淘气,也因父母的重男轻女。
我的童年大都是在乡下外婆家度过的。
外婆年轻时读过几年书,脾气好得不得了。
而且她的书房有好多的书。
小时候知道有很多类似水浒传的小人书,大了还发现有很多席慕蓉,路遥的书。
从开始排斥去外婆家,到最后变成特别喜欢那个地方。
这就是我的成长。
我喜欢阳光落在那陈旧的书架上,让书本散发出檀木的味道。
乡下不比城镇,静静的世界,让人心觉得特别踏实。
在这安静的世界里,耳边总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隔壁的嘉惠。
嘉惠是一个不幸的女孩,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因此被父母遗弃。
听外婆讲,被乔姨领养时,她才五岁。
乔姨的丈夫去世得早,后来唯一的儿子又在91年的抗洪救灾中牺牲了。
一人独居冷清,但心情乐观,一直做着慈善。
在一次慈善会上,她萌发了收养嘉惠的想法。
乔姨的疼爱让嘉惠感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
随她,嘉惠也爱看书,听音乐。
遇见我在读书,她也会缠着我读给她听。
风声、雨声、读书声,她爱极了这个世界。
爱大自然的美妙声音,当然也包括音乐。
七岁的时候她开始学琴,对音乐有着天生的敏锐感。
这一坚持就是十年,她不仅会弹琴,也学会了调琴。
因为看不见,上课的时候总会不小心将锤子砸在了手背上,有几次还被螺丝刀扎到了手。
每次乔姨劝她放弃,她都咬着牙忍着。
坚持练习穿针引线,并用硬币落地练习自己的听力,在摸索中熟悉了钢琴的那八千多个零件。
既然别人能学会,我也能。
嘉惠在她的课本上写着这样的话。 她知道,她要长大,要长成大人的模样去照顾像乔姨这样的人。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她终于熟悉了琴的构造。
一架钢琴放在她的面对,透过云杉木的淡香,她好似都能看到它的轮廓。
那是梦想的模样。
原本以为,掌握了这些,出去找一份调琴的工作应该不是难事。
可这世间压根就没有“应该”这个词语。
当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乔姨时,乔姨微笑点头。
可当琴行的负责人听到她的想法时,哈哈大笑,笑得刺耳。
盲人调琴?
瞎子?
笑话!
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乔姨的话终于应验。
人生有太多风雨,太多的幸与不幸,但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但我们都必须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让一切梦想变得真实。
五个月后,终于有一家琴行录用了她。
她高兴极了,立即买了份地图,工作之前得熟悉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见我困惑。
嘉惠笑着告诉我,上帝只会眷顾凡事都有准备的人。
听乔姨说,嘉惠的第一单客户,是一位刁蛮的年轻人。
我有些担心,赶着假日来看她。
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听着她的故事。
其实,现今很多弹琴的人对钢琴的保养都不是很懂。
如果说接到他们打电话需要调琴时,大都是些大问题。
那是一架立式钢琴,调律之前,她对钢琴的支撑检查了一遍。
搞不清是弦轴的松紧,还是弦琴槌松动的问题。
此时,一个接着一个,她在音键上反复地弹拨,接着低头倾听。
专注的表情,就像是喜欢藏书的人执意抚平某一页中的褶皱一般。
书看久了都会起皱,更何况这些上上下下的黑白琴键。
但不管怎样,她都试着将它们调回最完美的状态。
那日下午,看着N弦,卡角处生锈的厉害。
在调音过程中特别容易拧断,嘉惠做得小心。
她想提议客户换一个,但类似击弦器这种东西换一个不便宜。
“这个,需要换。
”
“看着还不错,换啥?还能弹呢!”坐在不远处的客户,喝着可乐,看着嘉惠停顿的手,一脸的不屑。 “万一拧断了算谁的?”
“现在最理想的做法就是先调回一半。
”嘉惠微笑着点头。
离开前,她对客户说,“三个月后,我来做第二次调试。
”
听到这话,客户不乐意了。
“为啥一次不调完?你不会是想骗钱吧?”
面对客户的无礼,嘉惠一直保持着微笑。
关上门的那一刻,客户见嘉惠并没有拿他给的劳务费,对着窗户叫道。
“钱!你的钱!”
“修好,下次一起收。
”
其实这就像我们医院里医患的关系。
有些病人太棘手,需要做很多前缀工作。
体检,拍片,可家属大多搞不懂。
解释了,也未必听得进去。
这时候,真的是很头疼。
嘉惠说得轻松,淡笑洋溢在那张稚嫩的脸上。
我看得出神,那一刻,头盖骨好似被敲碎了般。
长得平凡,那是天生的,但如果我拒绝变得美好,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因为只要努力,谁都可以成就最美的自己。
生活本不易,做,就一定要做到更好。
那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的力量,她发现靠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这个欣喜的发现,让她工作更加勤奋。
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必须对它负责。
我还记得嘉惠对我说这句话时,嘿嘿的表情。
十月二十日,细雨蒙,天微凉。
二十分钟前,宋琦打电话说需要调琴。
下一秒她便马不停蹄地出发。
赶到这里,衣服有些湿透。
抚摸着那架钢琴,嘉惠感觉到这是一架多年未修的老琴。
搁置太久,检测需要好长的时间。
“说什么盲人调琴师,我看你就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言语刻薄。
因为输了昨天的一场钢琴比赛,心情有些糟糕。
其实修这架琴也是想找些安慰罢了。
“请稍等!”
面对宋琦的指责,嘉惠非常委屈。
她知道,其实弹琴的人也并非都懂琴。 看着业内有一些不负责任的琴师,表面上装得高深,说话字字在理,可事实上只是走走过场,并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对此她的内心也有过挣扎,但最终选择用事实说话。 她觉得即使不能立刻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也不能失去自己做人的原则。
此时,嘉惠测试完琴,又仔细地做最后一次检测。
最后她让宋琦试试音律。
宋琦表情生硬,一脸的不耐烦。
可一弹奏,听着纯正的琴音,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
一时间拘谨的言语里,让嘉惠感到了眼前的人憨厚与真诚。
在宋琦的感谢中,她摆手离开。
摸索着出了电梯,空旷的楼道有些阴冷。
她自然地伸出手抱了抱双肩。
抬头感觉雨还在下。
被淋湿的衣服已被焐热,但还是有些冷。
就在出玄关下台阶的时候。
手腕处,她突然感觉到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乔小姐,小心点。
嘉惠下意识地推开了那人的手,摆手示意自己可以,但那双手并没有放下。
个人价值被人肯定,她很高兴。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双大手,从此刻开始,紧握着她,一辈子便再也没有放下。
因为她的善良,以及精湛的手艺,嘉惠受到了大家的好评。
每次调好琴之后,她都会热心地教对方如何做好钢琴的日常保养,以及钢琴键盘常见故障的简易处理。
尽管她看不见,但依然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依然坚信幸福就在下一站,而我们只需勇敢地跨出去,就好。
渐渐地,很多人打电话请她去调琴。
业务多了,嘉惠开了一家自己的调琴公司。
里面的员工大多与她一样,因为看不见而选择了调琴。
不过喜人的是,也有看得见的人向她请教经验。
每次看她摸索着去客户家调琴,我担心,但更不解。 “不工作,就是个废人。 我喜欢看见别人需要我的样子。 ”
嘉惠除了调琴,她还有很多爱好。
看书,写作,还学过跆拳道,溜旱冰。
我总是有很多不解,而她总是笑着告诉我,人活着多么不易,应该努力,才能不辜负当初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种种艰难。
嘉惠是不幸的,她失去了光明,也失去了父母的疼爱。
而嘉惠又是幸运的,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了爱人,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宋琦是中学部里的一位钢琴老师,阳光与爽朗。
他的温暖,让嘉惠感受到了甜蜜的爱情。
在一份真爱面前,她曾经退却过。
她毕竟是个盲人,这样的爱情,让谁都不看好。
那日,宋琦第一次表白,便被拒绝。
但宋琦的执着,让嘉惠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为了生存,为了梦想,那股不怕输的坚持。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因为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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