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地—边城
地处鲁豫边境的莘县、范县，曾为一县，后以黄河金堤为界，分属山东、河南。 范县仅县城和两个村在堤北山东境内，莘县樱桃园镇与范县同处一城，景象奇特罕见……
--题记
一
夏末秋初。
正午。
流火的太阳将十万支飞箭
直射大地。
站在范县大街的十字路口
我成了巨人
一脚踩着山东，一脚踩着河南
一滴汗水落地，粉身碎骨
打湿两省的土地
临街大门的牌匾，宣示主权
此处是山东。
隔壁，就是河南
地平线是大家的，领地，各有各的监守
界墙肃立，守土有责
庄稼是一样的庄稼，房屋是相似的房屋
一步之遥，非此即彼
懵懂浑沌的眼神，泾渭分明的界限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井与河比邻，互不侵犯
你我携手，小声谈论私秘的心事
并肩贴心，一同漫步
我走在本省，你踱步外省
咫尺天涯，在这里有了最好的注脚
鞠躬不止的抽油机不这么认为
它知道，脚下奔腾的油流
同属一个矿脉；地下水的走向
一脉相承
DNA郑重宣告：你我同宗同种
紧邻的黄河，滔滔东去，分野莘、范两县
一块土地，从河之南飞到北岸
落到莘县的肩头。
像雁
栖落沙滩
丈樱公路，这条黝黑包浆的扁担
挑起你我
谁家少儿高声朗诵当地歌谣——
“山东地里有个河南县
河南县里有个山东镇
山东镇里有两个河南村
河南村里有几个山东人……”
樱桃园镇的樱桃葳蕤葱茏
根在山东，枝干伸向河南
二
马陵、道口、车川口，李山谷、辛山谷、夏沟
殷商、东周、卫、魏、有莘国
野猪林、十字坡、牛舔碑……
村名中的历史，隐藏千军万马
历史中的地名，刀光剑影
暗藏几多杀机，几多机缘巧合
武松、张青、孙二娘、林冲、鲁达……
到处都是英雄好汉的脚印
松风中，飘浮着庞涓自刎的哀叹
减灶设伏，成就了孙膑千古伟业
孔圣人来了又去，仲子去了又来
地下三尺的白骨，地上三尺的神灵，请告诉我
穿过茅草掩盖的蚰蜒小路
是否可到达隋唐？
天渐渐黑下来，极目薄雾
古代与现实，仅隔几座坟丘
村民告诉我：孙二娘的酒店连锁经营
开在山东，开向河南，开向全国
张青的果蔬，早已网上营销
注册了“张青营”、“菜园子”的商标
只是那张青挑担卖菜的旧习难改
颤悠悠一担双篓，步入十字坡
（母夜叉的黑店自从遭武松暴打
改邪归正，货真价实）
子路堤上，负米孝母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是谁，顶晨雾披朝霞，骑着毛驴回访故地？
肩头褡裢装满诗书画，寻寻觅觅
怎么也找不到旧日主政的衙署
“板桥郑燮题”的扁额被人偷偷摘下
收藏。
你钟爱的修竹，不翼而飞
皂衣差役认出故旧，禀告——
范县衙署早圮，县治改名古城
屈为乡镇
骑上毛驴我们上路吧，穿过一个“最美乡镇”
再走过那片稻田，黄河水湄，荷香竹翠
您的生祠，改作了“郑板桥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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