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避雨教案!(丰子恺:山中避雨)

2022-09-30 15:28:47 发布:网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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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避雨教案(丰子恺:山中避雨)


山中避雨

丰子恺

前天同了两女孩到西湖山中游玩,天忽下雨。我们仓促奔忙,看见前方有一小庙,庙门口有三家村,其中一家是开小茶店而带卖香烟的。我们趋之如归。茶店虽小,茶也要一角钱一壶。但在这时候,即使两角钱一壶,我们也不嫌贵了。

茶越冲越淡,雨越落越大。最初因游山遇雨,认为失望;这时候山中阻雨的一种寂寥而深沉的趣味牵引了我的感兴,反认为比晴天游山趣味更好。所谓“山色空蒙雨亦奇”,我于此领会了这种境界的利益。然而两个女孩子不解这种趣味,她们坐在这小茶店里躲雨,只是怨天尤人,苦闷万状。我无法把我所体验的境界为她们解释,也不愿使她们“大人化”而体验我所感的趣味。

茶博士坐在门口拉胡琴。除雨声外,这是我们当时所闻的唯一的声音。拉的是《梅花三弄》,虽然声音摸得不大准确,拍子还拉得不错。这好像是因为顾客稀疏,他坐在门口拉这曲胡琴来取代收音机作广告的。惋惜他拉了一会就罢,使我资源网们所闻的只是嘈杂而冗长的雨声。为了抚慰两个女孩子,我就去向茶博士借胡琴。“你的胡琴借我弄弄好不好?”他很客气地把胡琴递给我。

我借了胡琴回茶店,两个女孩很欢乐。“你会拉的?你会拉的?”我就拉给她们看。手段虽生,音阶还摸得准。因为我小时候曾经请我家临近的柴主人阿庆教过《梅花三弄》,又请对面弄内一个裁缝司务大汉教过胡琴上的工尺。阿庆的教法很特殊,他只是拉《梅花三弄》给你听,却不教你工尺的曲谱。他拉得资源网很熟,但他不知工尺。我对他的拉奏望洋兴叹,始终学他不来。后来知道大汉识字,就请教他。他把小工调、正工调的音阶地位写了一张纸给我,我的胡琴拉奏由此入门。现在所以能够摸出准确的音阶者,一半由于以前略有摸 violin的经验,一半仍是基础于大汉的教授的。在山中小茶店里的雨窗下,我用胡琴从容地(因为快了要拉错)拉了种种西洋小曲。两女孩和着了歌颂,好像是西湖上卖唱的,引得三家村子的人都来看。一个女孩唱着《渔光曲》,要我用胡琴去和她。我和着她拉,三家村子的青年们也齐唱起来,一时把这苦雨荒山闹得十分温暖。我曾经吃过七八年音乐教师饭,曾经用piano伴奏过混声四部合唱,曾经弹过Beethoven的sonata。但是有生以来,没有尝过今日般的音乐的趣味。

两部空黄包车拉过,被我们雇定了。我付了茶钱,还了胡琴,辞别三家村的青年们,坐上车子。油布遮盖我面前,看不见雨资源网景。我回味刚才的经验,认为胡琴这种乐器很有意思。Piano笨重如棺材,violin 要数十百元一具,制作虽精,世间有几人能够享用呢?胡琴只要两三角钱一把,虽然音域没有violin之广,也尽够演奏寻常小曲。虽然音色不比violin幽美,装配得法,其发音也还可听。这种乐器在我公民间很风行,剃头店里有之,裁缝店里有之,江北船上有之,三家村子有之。倘能多造几个简易而崇高的胡琴曲,使像《渔光曲》—般风行于民间,其艺术陶冶的后果,恐比学校的音乐课宽大得多呢。我离去三家村时,村子的青年们都送我上车,表现惜别。我也认为有些儿依依。(曾经敷衍他们说:“下星期再来!”其实恐怕我此生不会再到这三家村子去吃茶且拉胡琴了。)若没有胡琴的因缘,三家村子的青年对于我这路人有何惜别之情,而我又有何依依于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呢?

古语云:“乐以教和。”我做了七八年音乐教师没有实证过这句话,不料这天在这荒村中实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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