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辈贫穷的故事(爷爷奶奶那一辈的故事)

因为家庭的缘故，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湖南中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里崇山峻岭，每个村落如星辰般散落在各个山沟，山岭或者稀有的盆地，每当夜幕降临，一座座大山就像一个个漆黑的怪兽，满耳只剩下各种稀奇古怪的鸟叫虫鸣。

一到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大人都会挤在火坑边，边烧着柴火，边侃大山，小孩子就会百无聊奈的等着火坑灰里埋着的红薯烤熟，顺便听着老人们聊着各种事，老一辈的故事就这么来了。

老一辈的故事（2）——离乡

我的爷爷，是一个纯正的中国农民，一辈子都是和农田山林打交道的，他的身上集合了中国农民的一切优点：吃苦耐劳、善良沉默、永不停歇。 在我印象里，爷爷总是带着草帽，腰前系着一个围裙，腰后别着一把柴刀，嘴角叼着一只自己卷的草烟，皮肤黝黑光亮，多数时候脚上穿着一双雨鞋，或者光着脚丫，站在路边憨厚的笑着，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头。

爷爷不喜欢说话，每天天还没亮，公鸡刚打鸣，爷爷就早早的起床，点火烧水，然后一个人趁着雾蒙蒙去河里收网，他总是很期待我能跟着他一起去收网，而懒惰的我却总留念温暖的被窝，不肯起来，他就一个人划着竹排去把前日晚上下在河里的渔网捞起来，再从河边挑着沉甸甸的渔网回到家里，和奶奶一起从渔网上摘着收获的小鱼。 吃完奶奶做的早饭，爷爷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砍柴，打猪草，下地浇水下肥，一年365天，没有一天是闲着，总是不停的忙碌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还在做着农活，没有停下。 而我要讲的故事，就是爷爷少小离家，一个人闯荡的故事。

爷爷1935年出生在湖南中部一个非常贫穷的县，家里兄弟几人，爷爷是最小的，家里穷的可以说是全家共穿一条裤子，7，8口人住在一个屋顶漏雨的土房里，在我爷爷8岁那年，为了给家里省口吃的，只能去给地主家放牛。 每当看到我自己8岁的女儿在看着电视，吃着零食，闹着不吃饭的时候，我真的很难想象8岁的爷爷，一个人每天要照顾着大大小小6头水牛的吃喝，平常放养水牛，还要砍柴打草，帮家里种地，还只能吃一顿饭，都是红薯就着野菜，一年到头没有鞋穿，一双草鞋穿一年。

就这样爷爷给地主家放了1年的牛，某一天，爷爷照常牵着几头牛赶去河滩吃草，在看着牛开始慢慢吃草后，爷爷找了个草丛躺下来，很快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爷爷被饿醒了，他爬起来揉着眼睛，看天已经暗下来，不知不觉已经睡了小半天，原本晴朗的天已经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爷爷想着把牛赶回牛棚，别被雨淋湿了，想完就跑去收牛。

按照平常放牛，几头水牛会老老实实的在河滩边吃着青草，热了还会跑到河里去泡水，活动范围不会太远，水牛生性温顺，除非发情期会有争斗，平常都是很听话的。 这一天却不知怎么回事，河边吃草的水牛却不在原地了，5头大水牛加1头小水牛全都不见了，爷爷一下傻眼了，牛呢，怎么全都不见了，放眼望去，整个河滩一览无余，没有看见一头牛的痕迹，河水里也不见有水牛的影子，爷爷如坠深崖，自从给地主家放牛以来，从来都是在这块河滩边放牛，每天赶过来吃草然后晚上再赶回去，从来没有出过事，几头牛也是听话异常。 爷爷很着急，在河边疯跑起来，找寻着牛的踪迹，沿着河边跑了不知道多远，爷爷远远的看见山边有2头牛在一个山窝处，欣喜若狂，急忙跑过去，仔细检查着，看过牛脖子下的铃铛后，确认是自己放的牛，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用绳子拴好牛鼻，接着找寻着其他的牛，很快，在山边陆续找到了其他2头大牛和1头小牛，天渐渐的也快黑了，就剩下最后的一头牛了，爷爷也加快了脚步寻找，但是不论他怎么找，山下山顶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那头牛的影子，时间过的很快，天马上就要全黑了，对爷爷来说，天一黑，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一个9岁的小孩，在茫茫的大山里，寻找一头走失的水牛，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爷爷牵着5头牛只能先回去。

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爷爷牵着牛，走回了牛棚，因为地主从来不会去看每天爷爷放牛的情况，他只管每天的一顿饭，那也是直接让厨房早上做好让爷爷带着出门去，不会去牛棚看每天的情况。 爷爷把牛关好后，一个人坐在牛棚前，天也开始下雨，漆黑的夜里，爷爷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牛棚前，不停的哭泣着，一头大水牛，基本等于一个贫穷人家的全部家当，哪怕把爷爷卖了都还不起，爷爷不知道怎么办，后来爷爷谈起，那个晚上，他害怕的要命，怕父母责备，怕地主追究，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自责，那个年代，穷人家孩子都是管生不管养，只要随便拉扯到能干活的年纪，都是放出去干各种工养活家里，爷爷的父母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关怀，从来都是放任自由，他晚上回不回都不会有人在意。

这一夜，在雨声中，爷爷做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从此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他决定逃，逃离这个贫穷的地方，逃离现在的生活，去往外面的世界，去开始新的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回了趟家，家里父母不在，兄弟们也出去忙自己的了，看着家徒四壁，爷爷什么也没带，挎着地主家给他放牛配的一把柴刀，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9年的破败土房，头也不回的出发了。

爷爷不知道去往哪里，他想着沿路乞讨去往城市，但他不知道城市在哪边，也不知道方向，只是听别人说过，西边有大城市，他就朝着西边出发了，爬过一座座山，趟过一条条河，爷爷走了一个多月的山路，走走停停，没有看见过大路，经过的都是各种小山村，经过有人家的地方就上门讨要点吃喝，本来就破烂的衣服，更加破烂，蓬头垢面，成为了一个小叫花子。 在1944年的某一天，爷爷来到了太祖父的镇上，这里好得算是一个小镇，人多了也稍微热闹了点，但是他这个外乡来的小叫花子，浑身脏兮兮，什么也没有，还挎着把柴刀，大家避之不及，爷爷讲着大家听不太懂的外乡话，更加不招人待见，连本地的乞丐都不愿意搭理。 有好心的人看他可怜，会施舍一点吃的给他，晚上就睡在别人家的门廊下，他走了太远的路，第一次看见比自己家繁华的小镇，以为到了大城市，也就不再想离开，想着在这里呆下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干，可他确实太小了，没有人愿意雇用他，一个人就漂泊在镇上。

这时转机出现了，太祖父的一个同村去镇上赶集，回来跟太祖父聊天时，提起一件小事，镇子上来了一个外乡的小乞丐，年龄不大，不知道哪里来的，口音很奇怪，还带着把柴刀，邋里邋遢的，是个男孩，最近都在街上乞讨。 当时，太祖父和太祖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没有孩子，年龄也30多了，看过不少医生，确实无法生育，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太祖父眼睛一亮，一个外乡的小乞丐，男孩，这不正是上天降下的福报吗？正好可以收养过来，给口吃的，就能给家里干活，这不是正好。 当即太祖父就坐着牛车赶到了镇上，见到了在此流浪了快一个星期的爷爷，家里还算有点田产的太祖父给爷爷买了一个肉包，跟他攀谈了起来，虽然口音不同，但太祖父还是知道了爷爷的故事，知道了这个因为害怕连累家里，害怕被地主加害的小男孩，独自一人竟然跨过了2个县，跑来了这里，并且打算待下去。 太祖父问爷爷：“伢子，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回家，给我当儿子，我家里有些田产，家里就我和堂客，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也给你讲个堂客，让你在这里生活下去。 ”爷爷此时已经流浪多时，也知道一个人生活的苦，看着眼前面相老实的太祖父，想着过去的日子，又看着比家繁荣的小镇，点了点头。

就这样，爷爷跟着太祖父回了家，虽然也还是一个小山村，但是生活条件却比以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特别是家里住着3间房的木屋，重要的是还有头大水牛，这让爷爷惊讶无比，从此，爷爷在这个家安定下来，改了名字，13岁定了奶奶，一辈子没有再走出这个小山村。 我问爷爷，后来回去过原来的家吗？爷爷说一直不敢联系，生怕连累家里，怕地主寻仇，一直到解放后，60年代想着地主都被斗倒了，带着奶奶循着来时的路回去过，到家后才知道，当年他走后，地主家大发雷霆，责怪家里，家里发动所有人一起寻找爷爷，结果爷爷没找到，水牛找到了，原来水牛自己也走了很远，在另外的村里被人给找到了，但爷爷却没了音信，穷人家，孩子众多，少了一个，并没有影响多大，在贫穷饥饿面前，感情有时候很淡薄，既然牛被找到了，地主也不追究，爷爷就这么被大家遗忘了。 我问爷爷，既然牛也找到了，也不关你事，后来你怎么不回去自己家了，爷爷跟我说：“在最难的时候，你太祖父接受了我，给了我一个家，把整个家业也给了我，我有责任把这个家发展下去，再说我也习惯了这里，不想再走了。 ”

爷爷9岁离家，84岁倒在了地里，在我家这个小山村，劳累了一辈子，没有大起大落，平平淡淡地过完了一生，但也不乏各种神奇的故事穿插其中，集体饭，农民公社，自然灾害，甚至于还曾经在解放战争时，帮助过游击队员，小小年纪秘密入过党，可惜涨大水把手写的入党书冲走了，入党介绍人也牺牲了，没有再确认过身份，这一切都随着爷爷的逝去，尘封淡忘，只剩下我们对他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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